老祖宗的節氣可真准，這不，今兒個剛好冬至，老天爺立馬就變了臉，北風一邊撕扯著電線樹枝，一邊怪叫著急匆匆趕來了。樹葉、紙片漫天飛舞，天地間變得灰濛濛昏沉沉，氣溫驟然降到零下十四度，整個世界仿佛一下子凝固了，濃縮變小了。幾年暖冬，人們都快忘了冬天的模樣，這回，冬天可真個來了。-
老婆為了多些家用，不顧週末，剛八點就頂著寒風去輔導班上課了，我陪著女兒在家做功課。聽著窗外怪獸般的風吼，我突然想起得給老婆一個驚喜，把久不使用的水暖燒上吧，別讓她們娘倆挨冷受凍。我問女兒冷嗎，她邊做作業，邊連說三個冷字，這更堅定了我的想法，今天，我可一定要好好表現一把。-
說幹就幹，我立即行動起來。我們社區的供熱問題一直還沒解決，前幾年女兒小時我上的水暖，由於連年暖冬，已經好幾年不用了，正尋思著拆賣呢，可好，今年突然又出奇的寒冷，就讓它再發揮一下餘熱吧。我先把爐膛清除乾淨，再下儲藏室找出兩節煙囪和木柴上來，這時，麻煩來了，兩節煙囪接到出煙口卻長出了一指左右，任憑我這個白面書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，累得滿頭大汗也沒能安好，忙活了半個多小時，眼看老婆要回來了，我這不但還沒生火，卻把一節鐵皮煙囪給弄癟了。萬般無奈，我決定去街上尋求幫助，平日裏我好像注意到錦繡花園社區外的大路邊常有一個打鐵的地攤，不知這樣冷的天是否還在，沒辦法，碰碰運氣吧。跟女兒交待一番，我戴上口罩手套，裹緊大衣夾起那節癟了的煙囪就出了門。-
外面的風刮得正緊。看樣騎車也很困難，我決定走著去，反正也不遠。街上行人不多，偶爾有輛車也急匆匆逃也似的疾馳而去。路邊商鋪上的看板有些已被大風刮落下來，倒掛在半空，隨風搖晃著，更可怕的是三小學校後邊在建居民樓的腳手架也被大風刮倒，散落在大道上，所幸沒有造成什麼傷亡。沿途路過兩家我平日經常光顧的五金店，我想他們也許應該有賣那種大鐵剪，借用一下，就可以少走不少冷路，可是兩個老闆都熱情接待並禮貌地拒絕了我，我心存悻悻只好繼續頂風艱難前行。終於，來到路口，我遠遠地就望見路北樹下有一大堆蜂窩煤爐子和煙囪，心中大喜，看來老天保佑，可憐我一番苦心。我興沖沖穿過馬路，來到地攤前，卻失望地發現攤主並不在，正當我暗自懊悔的時候，卻看見馬路另一邊修理自行車的三輪車後爬起了一個人，確切地說是一個殘疾人，只見他拄著雙拐匆忙而又艱難地挪了過來，他是個中年人，四十歲的年紀，瘦削而微黑的臉上寫滿剛毅。此人正是攤主。聽我說明來意，他二話沒說，扔下雙拐，單膝跪下，拿起一把大剪卡嚓卡嚓剪了起來，不用二分鐘，他就已按照我的意思弄好，且仔細認真地把介面修平，然後還是不說話，把煙囪遞給我，架起拐杖扭頭就走，我急忙從口袋裏掏出五元錢遞過去，連說謝謝，心想，一個殘疾人，不容易，多給點兒吧，他卻搖搖頭，顧自去了，我大驚，急忙說，這怎麼可以，哪怕少留點兒，他還是擺擺手，一拐一拐地重回了修車那邊。我拿著煙囪愣在那兒，心裏猛地一熱，居然不再感到寒冷，只覺渾身熱乎乎的，充滿了力氣和熱量，仿佛風也一下子停了，世界一下子解凍。-
回來的路上，我走得很快。忽然就想起雪萊的一句詩：冬天來了，春天還會遠嗎？ |
